【刀剑乱舞】侵蚀 一
刀剑乱舞乙女向；警视厅paro；岩融x原创女主；
感谢 @木辛_71 的姬野柊与膝丸友情客串；
出场人物手拉手上台进行自我介绍中；
但岩融的摩托车坏了没有赶上，因此这一节没他什么事；
没有帅气出场的岩融，那就瞅瞅发福秃顶中年人吧；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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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正确的地方
第一节 小淑女
浅棕色的独栋复式结构建筑前停着几辆警车，警员们正拿着警戒线圈出场地，看来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警戒线刚拉起来没一会，一辆黑色SUV向现场驶来。它在警戒线外停下，接着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一位身穿灰色格子西装外套下着黑色长裤的短发戴眼镜的女性。她从外套内侧衣兜里拿出证件，和警戒线内身穿制服的警员简单交谈几句后，她向车的方向点了点头。另外几位穿着工作服手拿工具箱的人员从车上下来，他们挨个抬起警戒线弯腰依次进入现场，短发女性跟在他们身后也进入现场。
一行人在屋门口停留，统一带上了口罩、手套和鞋套。
“新井巡查部长。”站在玄关身穿黑色西服的男性向短发女性的方向招了招手。她让几位手拿工具箱的警员稍等片刻，她自己则朝着男性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好，山崎巡查部长。”新井对着他点了点头，询问起现场的情况。
山崎来自搜查三课，新井偶尔会在盗窃案的现场看到他，是个工作还算认真的小个子男人。
他拿出记事本，翻到刚记下的信息，逐条念给新井听：“呃，根据报案人的描述，窃贼是在户主出门上班的这段时间里实施盗窃的。呃，所窃走的物品包括卧室中女主人的珠宝首饰、男主人收藏的手表；书房里摆放的珍藏模型与典藏黑胶唱片。呃，根据我的推断，窃贼应该对房屋非常了解，应该是事先对现场进行踩点，是有计划的作案…”
这位比新井还稍矮一些的男人像给上司作报告一样念着调查结果，她抿了抿嘴，趁着对方说话的间隙，插了句话：“有人员受伤吗？”
“呃…嗯…稍等一下，”山崎向前翻了翻笔记本，脸都快要贴到本子上，过了一小会才说，“没有。”
入室盗窃、没有人员伤亡、被盗金额高，得知这几个关键信息，新井点了点头，她看着山崎巡查部长说：“了解，取证环节请交给鉴识课，请您和您的部下保持现场原状。”
新井说完这些话，转身回到几位鉴识课警员的身边，她拉了拉橡胶手套说：“入室盗窃案，注意收集活动痕迹。”
“是。”警员们得到指令，纷纷打开手中的工具箱，开始了痕迹收集。
推了推眼镜，新井扫视着现场。居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应该有着充实的资产，虽然住在东京，但整个屋子的建筑风格不论是外围还是内在装修，一切均按照京都住家的风格建造。涂抹铁丹涂料的格子窗户、屋檐下的竹制弓形栅栏，都与旁边的建筑与众不同，或许这也是盗贼选择这家作为目标的原因。
鉴识课的警员正拿着仪器照射地面寻找痕迹。意料之中，警员们找不到脚印的痕迹。盗窃金额如此巨大，窃贼肯定会小心不留痕迹。但如果搜集证据是个轻松活，那鉴识课的人就可以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去居酒屋喝酒了。
两位警员负责一楼，剩下的两位鉴识课警员拿着仪器，和新井一起走上二楼，这里是窃贼作案的地方。他们对二层展开地毯式搜索，门把手、柜子门还有台面，一切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进行了仔细查找，可他们在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痕迹。
在新井参与证据收集的案件中，找不到痕迹物证是很常见的情况。或者说，对于整个鉴识课，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但嫌犯越想隐藏痕迹，就越会在一些细节上露出马脚，就像猎人追捕猎物，只要足够耐心，就一定能找到。
「注意那些显而易见但容易忽视的地方。」前辈是这样说的。
和山崎的汇报一样，书房的架子空荡荡，但整个现场看上去很整洁，没有乱翻的痕迹，似乎窃贼是正常的打开柜门取走东西。
“这个现场这么干净，只有鬼才能做得到吧。”跟着新井一起上二楼的其中一位警员这样说着。
他的话刚说完，站在前方的新井立刻转身，她双手环抱胸前说：“现有的科学技术确实不能解释部分现象，但鉴识课的职责是尽可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协助调查，眼见为实，证据就是一切，没有证据作为基础的猜想没有意义。”
“是。”另一位警员附和着她所说的话。
三人继续在二层寻找线索。这时新井突然想到，模型和唱片的体积都比较大，而且需要小心搬运，一次性是拿不走那么多东西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阳台上应该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为了印证想法是否属实，她立刻指挥一位警员查看书房的阳台。
“巡查部长，这里。”
果然，警员在书房阳台上找到了半个类似足印的痕迹。
新井立刻走过去查看。看到那半个印迹的瞬间，她明白为什么之前找不到嫌疑人足印。
窃贼穿着软底室内鞋。袜子和布制鞋套会渗出汗渍，塑料鞋套则会发出声响，只有这种软底拖鞋既不会渗出汗液，也不会发出声音，是完美隐藏足迹的第一选择。
书房的阳台并不大，显然户主并不经常使用，阳台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也借着这一层尘土，让新井他们得以捕捉到犯人的痕迹。这半截鞋印是足尖朝向阳台，似乎窃贼想要从这离开。
两位警员立刻对这半个鞋印进行拍照取证，方才说是鬼怪作案的警员想要查看阳台栏杆，刚准备抬脚往外走，就被新井叫住了。
另一个警员就站在一旁，眼疾手快在阳台上铺上塑料布。
“忘记小林警部的话了？”
“保护…每个现场，非常抱歉。”冒失的警员连连道歉。阳光从阳台直射进来，他抬起头，新井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屋外的阳光，他看不出来面前的上司是什么表情。警员是上个月才入职的新人，在他的眼中，新井巡查部长不苟言笑，除了工作以外很少听见她说话。与关爱下属的小林警部完全不同，新井巡查部长的眼里只有工作，其他事情都不能激起她的兴趣。在小林警部与警员们笑成一片并商量着去哪家居酒屋的时候，新井巡查部长总是那个拒绝同行，收拾东西先行离开的人。
“叮铃铃…叮铃铃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有些僵硬的气氛。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新井原本想直接挂掉来电，但在看到来电提醒后，她走向楼梯口，接起电话，小声地说：“你好，我是新井…是的，我正在…”
冒失的警员手里拿着镊子和证物袋，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另一位警员立刻走了过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新井巡查部长也是为了你好，虽然她看起来像块冰，但她没有恶意。”
“哎，要是有小林警部那样和蔼就好了，”警员看着新井打电话的背影，有些感慨，“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新井巡查部长和小林警部一样呢。”
隔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再加上是在背地里议论上司，冒失的警员说话的声音很小，一旁的警员勉强才能听清。
“你啊，只是没看到小林警部生气的时候，你要是见过了就不这么想了。”
冒失的警员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新井的声音从越来越近。
“好，我会考虑的，是。”她挂了电话放回口袋，转头走回阳台。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工作进程并没有被这一通电话打断。
接过一旁的警员递来的镊子和证物袋，新井踩在塑料布上对阳台栏杆仔细搜索。终于，她在栏杆上看到了细微的摩擦痕迹，顺着这个痕迹向下看，在栏杆之间缝隙的地上找到了一些细小的碎屑，用相机进行现场拍照后，她小心夹起碎屑放入证物袋中，接着递给旁边冒失的警员。
“做好标记，证物需要委托科搜研化验检测，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搜索，我看看楼下。”
“是。”
屋内摆放整齐这一点确实非常可疑，如果是陌生人不可能会如此仔细。新井这么想着，缓缓走下楼梯。
站在门口的山崎巡查部长看见她走下来，想要立刻走上前，却担心破坏现场，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呃，找到了什么吗？”山崎一边询问，一边拿出笔记本。
“书房阳台有朝外的半个鞋印，阳台栏杆有摩擦痕迹。”
“…摩擦痕迹，好的，我记下来了，也就是说窃贼是从阳台逃走的吗？呃，你觉得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着重调查后院？”
面对山崎的一连串追问，新井不知要如何回答，她并不负责侦破案件，她要做的只是为侦破提供强有力的物证。没有证据支持的一系列推断都是站不住脚的，毕竟证据不会骗人。就算新井的心中有着关于案件的猜测，她也不会告诉山崎她的想法，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想法只能是想法，她也不想因此误导山崎的判断。
斟酌了好一会，新井也没能想出合适的话来回应他，只能对山崎说：“你说的只是可能，鉴识课会尽快对证物进行鉴别。”
忽略掉山崎巡查部长眼中的失落，新井走向在一楼搜索的警员们。他们在对应书房阳台的垂直位置找到了类似的碎屑。这样，证据链条似乎能拼接上。
发现了这些，其他的痕迹也渐渐浮出水面，新井监督着每一个证物的收集。
对现场的取证结束，将调查结果与山崎汇报之后，新井带着鉴识课的警员们坐上黑色SUV，返回警视厅。
***
“哎哎哎，你看到那边的男人了吗？”
“嗯？哪里哪里？个子特别高那个人吗？”
“对啊，唉，小声点，别被听到了，他真的好高啊。”
“外国人？运动员？啊，低头低头，他看过来了。”
地铁站人流攒动，两位年轻女士口中的那位橘色短发的高个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人们这样的视线。路人的这种眼神也很正常。在日本，身高超过两米的男人确实不常见，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多看一眼。
高个男人身穿白色T恤外罩长袖帽衫外套，下身穿着宽松休闲收口裤子，脚踩黑色马丁靴，斜跨一只深色运动单肩背包。他随着人群一起走出地铁站，走向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全部依靠着电子控制的红绿灯维持秩序。刚走到马路边，面前信号灯刚好变成红色。他看着手里的宣传册，随手翻看打发时间。
一辆辆汽车在他面前飞速驶过，直到绿色信号灯熄灭，红色信号灯亮起，一辆没赶上绿灯的黑色SUV缓缓减速，停了下来。这意味着高个男人所等待的信号灯转变成可以通过的颜色，他合上宣传册，向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身高优势，高个男人看见同行方向的不少行人手里都拿着相同的宣传册。他笑了笑，目的地就在前方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这次的展览感兴趣。他这么想着，脚步更加轻快。
正如他手里的宣传册所写，高个男人这次前来博物馆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次馆内新的刀剑展览。刀剑展览本身对于博物馆来说，并没什么值得阶段性大力宣传的价值。可这次不一样，博物馆少见地展出原本存放于京都的刀剑。对这种展览感兴趣的高个男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珍惜展出机会，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博物馆规模很大，参观的人也不少，但好在有序安静。摆放此次展览的特殊展厅内，其中一振来自京都的刀格外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无需过多的介绍，太刀优美狭长的弧度就能体现它高贵的出身和经历。刀身反射着顶端的灯光，和原本柔和的灯光不同，刀身闪烁着点点寒光，不仅让人想到月光照耀下的刀剑。即使见证历史变迁，太刀的刀刃依旧锋利，仿佛随时准备发动致命攻击的野兽。
「重要文化财 太刀铭〇忠（名物膝丸·薄绿）」
展柜下方的标识牌写着它的名字、长度、来历以及关于它的故事。可高个男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他左右环顾，似乎在找什么人。可借着身高优势扫视了一圈，他也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于是他收回目光，继续随着参观的人群向前缓缓移动。
走走停停，男人参观了不少展品，似乎他很喜欢博物馆的氛围，从博物馆走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没有见到想见的人，男人的脸上有着些许失落，他再看了一眼博物馆，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岩融？”
***
回到鉴识课，警员们整理着搜集的证物，新井走到一张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桌面杂乱并被文件堆满，只有桌子中间的部位强行推开一个勉强可以使用的平面，越过文件堆，可以看到一个有些秃顶的脑袋。
“小林警部。”
“啊，哦，是小安啊，调查的怎么样啊？”
发量堪忧的脑袋抬起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发福中年男人抬起头，看清来着之后立刻笑着询问情况，或许他笑的太用力，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被挤得和额头上的褶皱一样。他戴着一副款式老旧的眼镜，扁平的鼻梁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撑，眼镜滑到鼻尖，他微微低着头，双眼越过镜片看着站在面前的新井。
“此次在现场一共获得物品共……”
冒失的警员在和刚才与他一同在二楼搜查的警员就在不远处，他们正在登记需要送去科搜研做进一步鉴定的物品的数量。
出于好奇，冒失的警员小声问一旁的警员：“小安？新井巡查部长和小林警部的关系这么好？”
一旁的警员看了一眼正在做汇报的新井，接着小声和冒失的警员说：“你知道新井巡查部长的名字吧。”
警员愣了愣看向新井的工位，摆在工位上的名牌用汉字写着名字「新井安卓」。
“yasutaku？”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冒失的警员尝试着对这俩汉字进行拆解拼读。
一旁的警员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读”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解释道：“新井巡查部长的名字既不是音读也不是训读，我听其他前辈说好像是什么的音译，写出来就是这两个字。”
“怪不得她只说自己的姓氏。”冒失的警员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上司不合群。
“……以上是这次搜索的简要汇报，详细内容通过书面报告表达，接下来我要带着需要鉴定的证物去科搜研。”
新井安卓说完，习惯性抬了抬她的金边圆眼镜，等待着小林警部的话。
“好，我都了解了，小安你做的不错，就这么…”
小林警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铃声打断，安卓适时向后退了几步，他拿起听筒。
“你好，我是鉴识课的小林孝司。”
对方说话声音不大，加上鉴识课内嘈杂的环境，安卓听不清也不在乎对方是谁。一般情况下，打来电话就说明有案子发生，所以她也没有离得太远。
对方说了些什么，小林孝司收起脸上的笑容，他放下手里的笔，眉头紧皱，随后抬眼看了看课室内的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站在不远处的安卓身上。
小林孝司对着电话点点头，向电话的那头表示出配合与服从的态度，把听筒放回电话上，长叹一口气。
“小林警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科搜研了。”
“去吧。”恢复脸上的笑容，小林警部摆了摆手。安卓拿起证据袋，转身准备离开鉴识课。
“对了，小安呐。”小林孝司在安卓即将踏出鉴识课的时候叫住了她，可等她回头的时候，一向健谈的小林警部却像突然忘词一般，张嘴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明细单在桌上，报告稍晚一些。”安卓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桌面。
“啊对对对，哈哈，不亏是小安啊，总是想的这么周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小林孝司还真的拿起了明细单，对着安卓的方向扬了扬。
看着安卓的背影，小林警部拿起手绢，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还有鼻尖的汗水。想到刚通的电话，他犯了难，这要怎么开口？
“小林警部，我们从现场回来了。”另一批鉴识课的人与安卓擦肩而过，走到小林警部的办公桌前，照例做着报告。
可听着报告的小林孝司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摘下一直带着的眼睛，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站起来，稍微松了松领带。
周围一些警员已经习惯性拿出海绵耳塞戴上，冒失的警员一脸不解，他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警员，问道：“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警员刚戴上一只耳塞，她的表情就像是正在目睹一场海啸，还没等她戴上另一只耳塞，小林孝司的声音震响整个鉴识课。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发福的肚子随着他大声说话颤悠悠的。
被斥责的警员低着头，显然小林孝司还没有说完，他吸了一口气：“入职的时候有没有通过考核！还是说你记忆力太好已经全部忘记了？为什么要徒手拾取，看看这个现场被破坏成什么样？拿紫外线灯一照，房间里每个映射出来的显色部分都是你们的大手印子，搜查课的人也别找犯人了，证据都指向你们！”
一连串说完这么多话，站在他面前的一位警员似乎就要哭出来，冒失的警员看到这一切，茫然地问：“小林警部这么厉害？”
现在，冒失的警员似乎明白一旁的警员稍早时说的那句“新井巡查部长人其实挺好的”。也多亏她的严格，自己至今也没受到小林警部的训斥。
“还有这证据明细，编号序列做的一塌糊涂！重写！”小林警部那头的训斥还没结束，但一旁的警员摘下耳塞，她看着用手帕擦汗的警部，小声在冒失的警员耳边说。
“你们要是有小安一半细心，都不会做出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们要是有小安一半细心，都不会做出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林警部的定番结束语。”警员说完，笑着看向冒失的警员，这位刚入职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
***
电梯间，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看着旁边告示牌贴出的新公告，样子似乎是在等人。从他身上别着的工牌可以得知，这个看上去像个研究人员的男人是科搜研的研究员副主干，小关龙一。
安卓在电梯里，盯着缓慢变化的数字显示屏，回想起刚才在案发现场接通的电话，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握着证物袋的手不由地加大了力度。但她很快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终于，电梯在科搜研所处的楼层停下，刚打开门，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小关龙一，她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公告，随后恭敬地说：“前辈。”
两人走到一处有着软座和简易茶几的地方坐下，安卓把证物袋放在桌面上，又随手拿出口袋里的小笔记本，本子里的内容是她刚才在返程的车上写下来的。
准备好这一切，小关龙一看着安卓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光，他问：“这次案件的待鉴定物？”
安卓适时递出手里的证物袋，并根据记忆和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简短说明现场的情况，以及她自己的猜想。
小关龙一耐心的听着她的分析，配合着她的观点时不时点头，并在适当的时候对她的一些想法给出建议。
似乎是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安卓没有错过小关前辈的每一句重点，她就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对于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提出问题。
偶尔有科搜研的人员路过，他们对于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和小关龙一常有来往的研究员都知道，坐在对面的短发女性是小关副主干照顾且器重的后辈。
公事说完，安卓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她对着小关龙一鞠躬，说：“谢谢前辈，打扰了。”
“那电话里说的助理的事情？”小关龙一问她。原来，在案发现场接听的电话正是这位前辈打来的。
已经走到电梯口的安卓回过身，她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前辈，现在情况不坏，我前两天申请了警部补考试。”
“哦，已经一年多了，”小关龙一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要加油啊。”
***
身为公寓楼房东的渡边太太牵着一只眉间有着黄色圆点的黑色柴犬刚准备出门，就看见安卓骑着小摩托车朝着同样的方向驶来。
“汪！”柴犬对着小摩托车叫了一声，它摇着尾巴想往前冲。
“晚上好，渡边太太，”安卓停下摩托车，摘下安全帽，再蹲下来揉了揉柴犬毛茸茸的脑袋，“晚上好，小春。”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这是每天的例行问候，除了加班晚归的日子，每天下班回家的安卓都能看到准备出门遛弯的渡边太太和小春。和大多数柴犬一样，小春也是一只任性有小脾气的狗狗，每次带它出门对于渡边太太来说都不轻松。它刚跟着渡边太太走了两步就突然坐了下来，不论渡边太太怎么安抚，它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脸颊两侧的肉被项圈挤压，全部堆起来。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春，安卓忍不住笑出了声，手里的抚摸也没停下：“小春怎么又不走啦，你看你圆滚滚的，要多锻炼才好啊，总是赖在家里可是不行的哟。”
可小春并不吃这一套，虽然一直摇摆的尾巴暴露了它很享受抚摸，但它依旧把头扭到一边，表明自己才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行动。
“哎呀，新井小姐就别管它啦，这孩子总是这样，”渡边太太笑着放长手中的牵引绳，然后弯腰对着闹脾气的小春说，“小春，我们稍微走一走好不好，回家之后给你吃拌了鸡蛋的牛肉好不好？”
果然有了美食的引诱，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小狗立刻站起来，着急的就要朝着外侧的街道前进，渡边太太险些拉不住它。
***
鉴识课的工作其实并不繁杂，除了要去现场的时间，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先前那一起奇怪的盗窃案的证物检测已经得到报告，搜查三课的山崎还特地跑来鉴识课，拿走了鉴定报告。之后的查找犯人环节并不属于安卓所管辖的范围，她也没有主动询问案件调查情况，只是从上次跟她一起去现场的警员的口中得知，那起盗窃案的犯人是男主人的亲戚，似乎是因为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前，找男主人借款不成，想着偷些东西换钱。
安卓喝光马克杯里的咖啡，走到茶水间冲洗杯子。西斜的阳光照进鉴识课的窗户，半间科室都是金灿灿的。课室墙上时钟的指针马上就要成为一条直线，这意味着她可以立刻收拾背包准备回家。不像其他人在下班之后参加聚餐，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在下班时间自行离开。
只不过今天在回家之前，安卓需要做一件事情。背着挎包的她抱着一箱文件离开了鉴识课。箱子里的文件大多已经用不上，需要入库保存。小林孝司在她出门之前特意叫住她，让她顺手带下去。鉴识课的资料库在警视厅的地下，安卓不常去，只是记得资料库大约在地下二层。
文件都已经按照类别和时间顺序做好标记，而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标记把文件放入对应的柜子里。一整箱的文件看着不多，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她放下挎包，专心摆放文件。
收拾好文件，正准备处理纸箱的时候，安卓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杯面的味道。
闻到这个味道的安卓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开始追踪起气味的源头来。沿着向下的楼梯，杯面的味道就越来越明显，仔细分辨一下还能闻出空气中有两种不同的面的味道。一种就是最普通的杯面，而另一种…
安卓吸了吸鼻子，是番茄！不是番茄酱，而是番茄汤的味道。应该是日清出产的几款经典口味杯面中的香辣番茄面。
确认了杯面的大致口味，另一个问题立刻浮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会有人在警视厅的地下吃杯面？地下除了车库就是资料库，而大多数的资料库都在地下二层，地下三层有什么她还真的不知道。
地下三层比上一层要昏暗不少，走道里没有开灯，她只看到远处有一件屋子传来灯光，不知怎么的，安卓只觉得漆黑的走廊就像张开大口等待猎物上钩的野兽，时刻要吞没她，而面前的灯光就像是希望的灯塔。
这个突然诞生在脑中的想法非常可笑，安卓握紧了手中的纸箱，这种想法只不过是人类基因中那份对于黑暗的恐惧。在人类还茹毛饮血的时代，漆黑的夜晚意味着野兽的攻击。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这种恐惧仅仅是对于未知的无措感而已。比起灯光所带来的安慰，杯面似乎才是支撑她走到这里的唯一支柱。
靠近门口，杯面的香味更加强烈，可安卓站在门边，犹豫着要怎么走进去，她并不知道墙的另一侧是怎样的人，也不擅长和陌生人主动打招呼。思虑再三，她决定躲在门框后，悄悄观察。
然而她选择的角度并不好，除了屋内杂乱的纸箱，她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她决定紧靠墙壁再次探头观察。
当初接受警察入职培训的时候，躲在墙后观察这个动作的动作要领是什么来着？安卓仔细回想，可就是想不起来，手里的空纸箱在她的挤压下发出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纸板摩擦声被无限放大。
就在下一秒，从房间内传来一声充满警惕的女声。
“谁？”
既然被发现，那安卓也没有再继续躲着的理由，一步迈出阴影，站在门口。
屋内有些杂乱，看上去应该还没收拾完。屋里只有一个人，是位女性，头发为了方便做事扎了起来，她脸上画着淡妆，皮肤也很白皙。她坐在那，腰背挺直头部微侧，看向门口的方向。
“我是鉴识课的新井，在上一层存放资料，贸然打扰，非常抱歉。”对方看起来非常精致，就算坐在略微杂乱的房间里，她依旧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好像大河剧里的贵族，这让安卓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能盯着矮桌上的三碗杯面。
“你好，我是…姬野，也算是在收拾资料库。”名为姬野的女性友好的介绍自己，安卓虽然觉得这个姓氏似乎很耳熟，可她的重点已经全部放在桌上的三碗杯面上。
三份杯面中有两杯是香辣番茄味，另一杯是原味的，空气中酸酸甜甜的番茄汤味勾得安卓腮帮子发酸。收拾资料确实是一件体力消耗很大的事情，但让一位女性饿到需要吃三份，她的上司应该是个恶劣的家伙。
这头的安卓还在思考辛苦劳作与狂吃杯面之间的关系，另一边的姬野则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警员正盯着杯面发呆，想到现在也算是晚饭时间，她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纸箱问：“我这还有多的杯面，你要吃吗？”
面对姬野的邀请，安卓犹豫了一瞬，手里的纸箱都快捏到变形，她摇摇头。
“谢谢你，不用了，你一个人辛苦了，再见。”说完这话，她深深鞠躬，转头离开。她走的太快，没有看到原本只有一个影子的房间在她离开之后突然凭空多出两个影子，而且从影子的形态判断，那肯定不是姬野警员的。
直到安卓回到住处，她才反应过来姬野这个姓好像在前几天与前辈见面的时候，在公告牌上的调职告示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但这显然是个插曲，安卓并没有放在心上。电热水壶里传来开水的咕噜声，安卓打开杯面的封口，加入热水。同时她拿起手边的资料认真学习，还有两天就是警部补的晋升考试，她一定要通过考核。
***
天很阴，安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今日的降水概率是70%，她拿出骑行专用的雨披，叠好放在挎包里，又从冰箱里抽了袋速食能量饮品。
锁门的时候她遇到了住在隔壁的小川先生，和平时的小川先生不太一样，他的胡子只刮了一半。可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平日与小川先生也不常见面。平日的交流也只有相互之间的礼貌问候。
走到楼下，负责给渡边太太送蔬菜的藤田的厢式轿车停在楼门口，藤田黝黑的皮肤一看就是和平日经常在外奔波所造成的，这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有些自来熟，见谁都能说上几句话，非常热情。
“新井小姐早上好。”正在卸货的藤田远远地就看见手拿安全帽的新井，并热情的打着招呼。
“早上好。”
“今天要下大雨哦，新井小姐可别忘了雨伞。”
“谢谢你，我先走了。”不擅长应对这种对话的安卓快速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从小摩托车的后视镜还能看到藤田向她挥手说再见。
真有活力，安卓心想。
等她来到鉴识课，向来踩点出现的小林警部竟然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小林警部严肃的神情和其中一组成员忙碌的身影，安卓明白，之前那个入室抢劫杀人犯再次行动了。
安卓和她的小组并不负责这一系列的案子，但他们曾随着小林警部在其中几个现场学习，现场的惨烈程度她也略知一二。
虽说是入室抢劫杀人犯，但犯人的重点似乎放在后者。除去现场留下夸张的大量血迹，犯人还特别钟意与敲碎受害者的关节，并且通过科搜研法医部门的鉴定，受害者们都是在尚有生命体征的时候遭受到此种迫害。所有的案件都发生在夜晚，犯人对于下手目标似乎没有什么独特的喜好，而且犯人只对独居的人下手，科搜研的侧写师曾说这种犯人应该非常享受行凶的过程。犯人显然喜欢玩弄人心，这个人对于作案时间的把控也是相当到位，从上个月起，每两周作案一次，从未变过。这人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间，对于犯人是谁的说法也有颇多猜测，网络上对于凶手的讨论也成为各大论坛的热门帖子，或许这也是犯人想要达到的目标之一。
面对如此挑战警察底线的犯人，鉴识课的成员非常头疼，因为他们在现场发现的线索微乎其微，无法对调查带来实质性帮助。因此，这个案件有可能成为进入令和以来的第一桩悬案。为此，调查此案的警员们给这个犯罪嫌疑人起了一个外号“油漆工”，因为满屋的鲜血是警员们对案发现场的第一印象。
尽管高层对搜查一课还有鉴识课都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可对于鉴识课的成员来说，他们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搜查课通过监控等手段曾捕捉到疑似犯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不到十秒的视频，安卓记得那是在第三个受害人家附近便利店门口的影像。当时警方已经赶到现场，从视频来看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人，大多数是主妇。但在人群中有一个头戴宽檐帽身穿黑衣的身影的行为相较于旁人颇为反常。周围的人都尽可能想要查看现场时，只有这个身影探头看一眼案发现场并转身离开。而监控摄像头正好捕捉到转身的一瞬间，这人的下巴暴露在摄像头下，能明显看到此人的嘴角向上翘。接着，这身影戴上口罩，消失在监控摄像的视野之中。
仅靠这么短的视频，警方是无法锁定嫌疑人的，他们也对每一位受害人的邻居进行过走访调查，除了知道一些受害人的花边新闻以外，什么有用的收获都没有。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共同性，社交圈也没有交集，外貌、职业、兴趣爱好，甚至学生时期接触的人和事。这些警员们都调查过，安卓在某次给搜查一课递交鉴定报告的时候看到过，他们为几位受害人制作的密密麻麻的信息板。如果硬要说受害人之间的相似点，除了他们都是生活在东京的独居日本人，警员们再也找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最终，他们只能得出随机作案的结论来。
或许是因为大雨倾盆，空气中的过度的湿润让安卓有些不舒服，她只觉得心脏跳的特别快，甚至在屋外伴随着雷鸣的情况下她都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种糟糕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的下班时间也没有好转，此刻的天空还很阴沉，虽然暂时没有降雨，但安卓并不想在回家的中途淋雨，于是她还是穿上了雨披。
距离她的住处越近，身体越发不适，她只觉得心慌气短,就好像空气中的水气阻碍了她的呼吸。好容易坚持到公寓门口，她看见渡边太太正要牵着小春去遛弯。为了应对雨天，渡边太太还给小春穿了一件透明的雨衣，非常可爱。
安卓停好车，脱下雨披，突然听见身后的小春开始狂吠不止，她立刻回头查看。看见渡边太太正牵着小春的牵引绳，尽可能稳住身形。
“小春，乖一点，”渡边太太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着安卓的方向说，“抱歉，这孩子从今天下午开始突然叫个不停，可能是打雷吓到他了。”
但小春却叫个不停，它不停地呲牙，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挣脱牵引绳的束缚。
“小春！不可以这样！”渡边太太还在尽力安抚小春的情绪，可这一切并没有用。柴犬尽力扭曲身体，瘦小的渡边太太终于握不住牵引绳，一个后仰摔在地上，而小春就像离弦的弓箭，拖着牵引绳飞速向楼上跑去。
就在渡边太太摔倒的同时，她大声向安卓喊着：“我没事，新井小姐，帮我拦住小春！”
安卓点点头，立刻拔腿追了上去。跑上二楼，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量鲜血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流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潮湿腐烂的气味，而小春就站在血泊中，对着那敞开房门的房间吠叫不止。她立刻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拨打报警电话，通报案情之后，她顺手又给鉴识课打了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是小川先生的住所。本不想破坏现场，可小春在那，她需要控制住发狂的柴犬，不能让破坏更多的痕迹。没有考虑小春是否会在这时候反咬她一口，安卓在尽可能不接触到地面血迹的情况下单手抱起小春。也是奇怪，小春在安卓的怀里渐渐平复下来，接着它发出了犬类受委屈时独有的哼唧声。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小林警部的声音：“你好，我是鉴识课的小林孝司。”
渡边太太也在这时候跑上了楼，她站在远处，看到了这边的惨状，缓缓走上前。
“小林警部，我是新井。”安卓抱着小春直起腰，她的视线习惯性扫进屋内，只这一眼，她的双手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本能驱使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身为鉴识课的一员，她还是尽可能的保持镇定，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向小林警部汇报情况。
“啊！！！！！！！”渡边太太从喉咙里挤压出快要刺穿耳膜的尖叫。
“「油漆工」，出现了。”
小林孝司话音一顿，随即表示知道情况就挂了电话。
喘上一口气的渡边太太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差点站不住就要摔进面前的血泊中，安卓立刻回头用手臂撑住她。直到渡边太太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安卓这才松开手。方才渡边太太的尖叫声引得住在二层的几户人家纷纷打开门查看情况，他们看到这一侧的惨状之后都露出惊恐的神情，但也有几位胆大的人想要凑近看热闹。安卓单手从西装外套内侧拿出警官证，面对想要靠近现场的人说：“我是警视厅鉴识课的新井，从即刻起，请各位回到屋内，不要破坏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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